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陈晓楠 李钢

十月怀胎，一朝分娩，人类一直按照这样的模式繁衍。然而，随着“人造子宫”技术的日趋成熟，在未来的某一天，女性可能不用再经历分娩之痛。

这并非天方夜谭。日前，有医院宣布完成了一项“去ECMO（体外肺膜氧合）化人造子宫动物实验”，一只4月龄的胎羊通过放进一个特殊装置和母体连接，靠母体维持生命体征的情况下，成功存活了90分钟。这一成果无疑具有划时代的意义。

让人造设备生孩子，这会给社会、文化、习俗、制度等多方面带来巨大挑战。我们准备好了吗？

早在1923年，生理学家霍尔丹就提出了“人造子宫”的概念，认为在21世纪，将有70%的婴儿来自“体外发育”。放眼世界，近年来，不少团队正取得相当惊人的研究进展。

2017年，美国费城儿童医院的研究团队便成功让早产羊羔在“生物袋”（新生儿发育子宫外环境EXTEND）中存活了4周；2019年，荷兰埃因霍温理工大学开始研发可以支持极早产儿（孕周低至24周）的人造子宫；去年，以色列魏茨曼科学研究所的科学家团队联合剑桥大学的研究人员，直接使用干细胞创造了一个“合成胚胎”，模仿了怀孕14天左右的人类胚胎结构。

技术的进步推动着思潮滚滚向前。去年9月，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（FDA）开会讨论，是否应该批准全球首个“人造子宫”技术的人体临床试验；科学期刊《Nature》首页发文《人造子宫的人体试验可能很快就会启动》。2022年，当马斯克推出“猫女”机器人计划的时候，互联网世界上一度热传，“猫女”将拥有“生孩子”的能力。有分子生物学家甚至号称，未来要建造“分娩舱”工厂，利用人造子宫批量“生产”孩子这一概念也吸引了资本圈的关注。电子商务平台Gumroad创始人回应“我们应该投资于技术，让生孩子更快、更容易、更便宜、更容易获得合成子宫等”，引发全网热议。

技术的归技术，伦理的归伦理。

首先受到影响的，是婚姻制度。如果有朝一日“人造子宫”代替自然孕育，甚至把成本控制到被大多数人接受的水平，我们还需要维持以“一夫一妻制”为主流的婚姻制度吗？

当年，赫胥黎在他的反乌托邦小说《美丽新世界》中设想，未来社会的婚姻制度被完全消解。小说中，婴儿在实验室中由试管授精和人造子宫培育出来，并由社会培育和抚养，传统的家庭结构不复存在。那个社会还通过药物和心理条件反射来控制和调节人们的情感，使他们保持快乐和满足。

在《美丽新世界》描绘的世界中，所有的生产和资源都是由国家控制的，个人没有私人财产的概念。恩格斯在他的著作《家庭、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》中指出，婚姻制度的演变与私有制的发展和阶级社会的出现密切相关。在他看来，随着私有财产的出现，婚姻制度逐渐演变成一种维护财产继承和家庭财富积累的工具。如果你问恩格斯，人造子宫有没有可能让婚姻消亡，那他可能会说，如果私有制没有被取消，婚姻就不可能消亡。

回望过去五百年，先进技术一方面带给了人类无比巨大的福利，让文明正处于巅峰期；另一方面，却也带给了人类最深刻的忧思——否则，我们何必要筹谋着移民火星呢？